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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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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6 章

著薄紅衣衫的少女尚未來得及動作, 只手撐在對方似冷玉般硬冷的胸口,輕微的窸窣聲中,那斜榻上躺臥的魔已經調整姿勢, 兩只手密匝環住少女纖細的腰肢,斜側著將人整個擁在懷裏。

帶著涼意的青絲落了滿肩滿榻, 那只魔象征王族血統的紫色瞳孔半闔, 頭顱埋在懷中少女的肩頸, 鼻尖嘴唇觸碰脂膏般細膩的肌理, 輕觸嗅聞。

像是一頭打盹的獸,慵懶又饜足。

與此同時, 被魔緊擁在懷中纖薄柔弱的少女,薄紅衣衫下身體輕顫著忍耐著對方過於親密的動作, 眼睫沾染水霧似的潮,挽起的發髻間一支素簡的玉簪墜著朵粉白桃花輕曳顫動。

然後隨同魔的沈睡, 一切歸於平靜。

魔已經闔眼, 而頸間燒灼的癢尚未平息。

那癢意攀巖延四肢,連粉白指尖都輕微蜷縮。

魔懷中被禁錮的少女輕咬著薄紅的唇, 眉心微微蹙著,等鼓動的心跳漸漸平息後,輕眨了下潮潮潤潤的眼睫, 在無聲的時間流逝中,僵硬緊繃的身體逐漸放軟,全身心的重量一點一點壓下, 直到完全以斜榻和闔眼沈睡的魔做支撐。

慢慢地, 那極力繃緊仰起的下頜松緩放下, 點著近在咫尺的魔的胸膛,安靜中, 側臉與衣料相貼,長長的鴉青眼睫安靜地斂垂。

於是,最後一絲拉開的距離也消失不見。

魔連同他懷中的人族少女一同陷入沈睡。

這樣安謐的午後總是讓人沈溺,大概魔宮的這頭魔也這樣覺得,於是不光是飯後一段故事後的閑暇,便連本該獨獨自沈眠的夜晚,也被入侵剝奪。

飄蕩的紅色薄紗裏,寬大的床榻上,那只魔總是擁著那個纖薄的人族少女陷入一場沈眠,然後又在緊密無間的相擁中醒來。魔會從身後攬著少女的腰,半睜半闔著眼,在那纖細細膩的頸間留連輕嗅,像是最親密的情人,又像是對待討人歡喜的精致人偶。

而這一切,闖入魔宮的人族少女,都寂靜無聲地承受著。

沒有反抗和哭泣,只有安靜。

最激烈的反應,也不過是粉白指尖搭上魔慘白的手腕,連阻止的力道都如蟬翼震動般微弱又輕渺,然後在魔肆無忌憚的動作中,眼睫和身體一般顫動,指尖和頸項一同繃緊。

時間如水,魔的脾性並不好,有時真是肆意又惡劣極了,但好似也不是那麽壞,至少,柔弱又過分靡艷的人族少女在殘酷又冷寂的魔宮,一直活著。

一切都t維持在一個相對寧和的點。

但這樣的日子總不會一直持續。

很快,意外就發生了。

那天,那只魔在暝無寂靜的宮殿融合魔族血脈。

而阿因在相隔不遠的石階上旁觀。

正是關鍵時刻,宮殿外忽然傳來一陣嘈雜聲,隨後,是兵戈聲。

玉階上盤腿而坐的少女一驚,下意識側頭往宮殿外聲響處看去。

有魔影逐漸漫上宮殿外的臺階。

她連忙起身,扭頭看向修煉臺上的魔。

不知何時,對方已經睜開眼睛,眼瞳紫色翻湧,周身魔氣洶湧滔天。

四目相對,阿因垂斂眼睫。

而那頭魔,輕飄飄一瞥,似乎半點不聞此時局勢的緊張,覆又重新闔眼。

投入到最後的融合中。

直到烏泱泱的魔殺入宮殿,踩上玉階,領頭的高大魔族一眼望見宮殿深處的主人,和孱弱人族少女似受驚般的目光對視,驀然咧唇一笑,冰冷又噬血。

然後目光偏移向她身後閉眼修煉的魔,象征王室血脈的紫色瞳孔翻湧滔天殺意和仇恨,帶頭沖殺而來。

凜冽殺機如芒刺在背。

顯然,這是一場早有謀劃的圍殺,意在她身後的魔——

澹臺上泇。

林因捏緊薄紅衣裙,緊抿著唇,一步一步後退,直到距離那洶湧滔天的魔氣允許的最近距離,才不得不停步。她站在澹臺上泇身側不遠處,望著大肆破壞勢如破竹般極速靠近的群魔,糜艷的小臉一片霜色似的緊繃的冰冷。

攜帶滔天魔氣的魔刀當頭劈來,殺機近在咫尺。

魔刀的主人意在她身後的魔,可即使不是被針對的對象,過於孱弱的修為好似螻蟻面對大象,只能眼睜睜看著烏沈刀光劈下,被鎖定般一動不能動。

凜冽殺機和刀勢幾成風,撩動一絲鬢發。

可那魔刀並未能劈下。

在半空似被甚憑空攔截。

任那魔無論揮下多少刀,神情多猙獰狠怖,都無法突破那層無形屏障。

林因攥緊了手指,幾不可聞地呼出一口氣,額間手心都是濕汗。

“噗——”

林因聽到動靜,下意識回頭,身後修煉臺上的魔不知何時已然重新睜眼,紫瞳光華流轉間,驀然噴出一大口鮮血,滿天青絲無風自動,殷紅血水從唇角淌落,濺染衣襟,襯著慘白的臉色和大片蜿蜒的猩紅魔紋,如殺神臨世。

林因卻是知曉,這是千鈞一發之際,融合成功了,只是,似乎受到了反噬。

林因心中念頭一閃而過,便見澹臺上泇周身魔氣似失控般扭曲縱橫,幾乎要將連同她在內的一切都撕碎破壞。

經脈中的靈力本能護體,仍舊驀地胸口一窒,幾乎瞬息就受了內傷,雪色的臉頰愈發白得慘淡。

前有虎後有狼,林因面色一片緊繃凝重間功。

澹臺上泇倏然擡眼,紫色瞳孔幾乎蘊成黑色。

他伸出手,慘白修長的五指猛然收緊一攥,像是爆破的一聲尖鳴,無聲卻暴虐的殺氣剎那如暴風肆掠,“找死——”

“啊啊啊——”

淒厲慘嚎驀然刺穿耳膜。

林因回頭,漂亮的黑色眼眸映出漫天血色,嘴唇輕顫著微微張開,為眼前的景象。

以紫瞳魔族為首,無數的、烏泱泱的魔,源源不斷

從宮殿外洶湧湧進。

卻都被咫尺外無形的屏障攔阻。

而此時,無數的魔,強大、弱小,呼吸間,像是被什麽擠壓到極致,在慘烈的嚎叫中,化作血霧,彌漫、散開。

像是下了場蒙蒙的血雨。

然後又被無數湧入的魔填補。

如同煉獄般慘烈而又淒美的景象。

“因兒……”低沈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似乎有些虛弱,下一刻,後頸被熟悉的冰寒覆住。

指腹摩挲著細膩肌理,林因仍舊控制不住地瑟縮了下,眼睫顫動間,微微側頭,對上那只魔紫色濃郁的魔瞳,赫然發現。

那裏面,竟然掛著融融的笑。

那只魔勾著唇,再無之前半點凜冽,而是溫溫地問,“美麽?”

林因動了動薄紅的唇,像是想要說什麽,最後只是搖了搖頭,斂垂下眼睫,沒有回答。

那只魔好似也不在意,沒有追問,只含著笑,靜靜摩挲著少女的後頸,眸中映出血色哀鳴。

不,不、對——

林因察覺到什麽,悄然安靜地擡起眼睫,觀察這只掌住自己命脈的魔。

頎長挺拔,青絲披散,一身金線勾勒繁覆紋路的玄黑長袍。

但——

往日游弋的預兆危險的魔氣在、潰散。

象征魔族王族血脈的紫瞳褪成沈沈的墨色,慘白的膚色變成虛弱的蒼白,連同蜿蜒半邊面頰的猩紅魔紋都在消弭。

林因的眼睫微微睜大了。

這、這是。

她一邊安靜地觀察,一邊細細感受著身後魔的氣息。

龐大的,如同深淵般極具壓迫和威脅感的魔氣海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

人族的氣息。

甚至不能算是一個修者。

只是最孱弱的,屬於凡俗界的,人族。

驚怔間,驀然對上澹臺上泇似笑非笑的黑眸。

失去象征王權與力量的紫瞳,是沈沈的如同深淵的黑。

孱弱的人族青年臉色蒼白,青絲披散,看起來有些病殃殃的,令人心生畏懼的暴戾殺戮被如同貴公子般的矜貴深沈取代。

咫尺之外的屏障一側,仍舊有無數的魔在不斷湧入又不斷死亡,慘嚎哀鳴充盈耳膜。而屏障的另一側,光線晦昧的魔宮修煉室,一個毫無修為的凡俗人族青年和一個修仙界浸淫十數年掌有靈力的女修,孰強孰弱,一目了然。

情勢調轉,澹臺上泇好像絲毫不為自己陷入弱勢而改變態度,那只褪去冰寒染上人族特有的溫熱手掌仍舊握住少女的後頸,散漫地摩挲著。

似笑非笑中,極度蒼白的面龐和黑黢目光,對上少女悄悄打量的目光,半邊眉梢微挑,竟似有些期待。

林因默默垂下目光,“……”

片刻後,就著被掌住後頸的姿勢,揪住澹臺上泇另一只手的袖口,取下頸間系掛的鈴鐺紅繩,垂著眼睫,不去看對方的神色表情,將紅繩環繞那一截勁瘦手腕,扣住。

微薄的靈力閃過,紅繩縮成最適配的長度。

然後垂手靜立,一如既往。

魔域不同於修仙界,這裏魔氣無處不在,以靈力修行的仙修耐不住這樣的環境,但也能稍稍抵抗,孱弱無依的人族,才最是受折磨。

除開一開始允諾在魔宮搭建的適合仙修的修煉場所,後來為了讓她方便在魔宮行走,準確說是做一個更好的見證者以及能肆無忌憚魔宮中做一個精致的陪|睡人偶,澹臺上泇給了她這鈴鐺,用以抵擋魔氣傾蝕,叫她拿紅繩串了系在頸間。

如今,卻是正好拿給正主用。

“哢哢哢——”

剛給人戴上鈴鐺手鏈沒多久,掌在後頸的手改為環住她的腰,機關開啟的聲音響在耳邊,那只魔、不,如今已經是人族的青年虛弱地半伏在她脊背,全身的重量幾乎都壓在了她身上,林因運起靈力才勉強支撐住,但少了鈴鐺的庇護,這樣魔氣濃郁的環境下,對她很不利。

青年的下頜抵在她肩頸,吐出的氣息不再冰寒,而是濕熱,他慢慢地說,“唔,那是通往修仙界的傳送陣,用靈石做力量源,可以開啟陣法從這裏離開。”

他低聲說,“魔宮坍塌在即,何去何從,因兒早做決定。”

那語氣似虛弱極了,再沒有之前的囂張勁兒。

好像,只要她願意,就可以將他拋下,奪回主動權,甩開這個變態冷酷喜怒無常的魔。

包括所謂的血契。

畢竟,不是天地契約,而血契需要力量引動,無論魔氣也好,還是靈力、妖力也罷。

唯有凡人無法操控。

很難不讓人動心。

畢竟,沒有人願意受制於人。

林因卻只眨了下眼,就做好了決定,不管她是林因,還是阿因,這事都不需要猶豫。

她伸出纖細的胳膊,反手將背上青年的小臂拖住,然後,拖著伏在背上的人,搖晃卻堅定地往機關後的傳送陣走去。

無論如何,澹臺上泇有一句話說的很對,她和他都不能在這裏久待。

將身上這段時日積攢的靈石幾乎全部掏出,催動傳送陣,看著空空如也只剩零星幾塊靈石的儲物袋,她懷疑,這人是不是早就想好折騰這麽一遭了。

璀璨的光華亮起,林因背著人,站進傳送陣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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